文/潘伟力

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欧洲杯记忆，是在2000年的那个夏天。

当特雷泽盖金球制胜时，我和舅舅、表哥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跃而起，惊声尖叫。我早已忘记了当时是凌晨几点，只记得外公气得从卧室冲出来，把我们训了一顿。

二十年时光飞逝，我也从当年三线小城的初中少年，转眼迈过了而立之年。当2020年欧洲杯确认延期的消息传来，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场景，就是20年前，那个激动到彻夜难眠的夜晚。

我很快找到了那场决赛的集锦片段，并且惊讶的发现。那一战意大利之所以会被法国逆转绝杀，身披5号战袍的卡纳瓦罗，几乎肯定是全队第一罪人。那一夜，镇守右路的卡纳瓦罗，几乎全场被23岁的亨利牢牢压制，后者惊人的加速启动，让卡纳瓦罗狼狈不堪。

常规时间的读秒阶段，巴特斯搏命般开出最后的后场大脚，无人争顶的卡纳瓦罗，居然直接将球顶到了身旁的维尔托德脚下。后者轻松杀入禁区，小角度左脚抽射破门，这一球挽救了法国，也埋葬了意大利。当皮球滚入网窝的一瞬间，神奇门将托尔多已经痛苦的捂住了双眼。

到了加时赛，卡纳瓦罗再度犯错。他在后场的一次传球失误，将球权交给了对手，皮雷得球快速突进，已然体能极限的卡纳瓦罗再次被“一步过掉”。皮雷突入禁区倒三角传回门前，于是便有了特雷泽盖的那脚传世金球。

当年的我，并没有注意到，这是卡纳瓦罗球员生涯最糟糕的一场比赛。但我更加不敢想象，20年后的我，会在日常工作中与卡纳瓦罗频繁接触。那个电视机里遥不可及的世界巨星，居然变成了每周都要见上几次的采访对象。或许，这就是足球运动的特殊魅力，也是人生际遇的神奇巧合。

人生中看过的五届欧洲杯里，除了少年时代的那次之外，记忆最深的应该是2012年。那会儿我已经开始了记者生涯，但主项还是采访中国足球。那年欧洲杯，我没能得到现场采访的机会，但在开赛前一个月，我跟着中国男足去了趟西班牙。在千年古城塞维利亚，卡马乔带着国足挑战西班牙，七名恒大国脚首发压阵，最终仅以一球惜败世界冠军，让老卡倍感荣耀。

那一战赛后，在球队下榻酒店，红光满面的卡马乔站在酒店大堂，接受家乡老友们的轮番祝贺。那一天，卡马乔肯定想不到，整整一年之后，他将在中国经历6-15惨案，教练生涯从此急转直下。而那一天险胜国足的西班牙队，估计也没有想到，一个月后他们会在欧洲杯上如此轻松的完成卫冕大业，决赛吊打意大利更是成为传世经典。

在连续扩军之后，如今的欧洲杯，早已不像当年那样，是金字塔尖的巅峰对决。1992年丹麦队上演童话时，欧洲杯决赛圈不过八支球队。可到了越来越强调利益均分的时代，欧洲杯已经从16支激增到了24支，甚至连主办国都不统一，而是分配到全欧洲12座城市举行。

也正因举办地太过分散，所有事情都是环环相扣。牵一发而动全身，才导致此次疫情爆发之后，欧足联几乎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思考，就宣布将欧洲杯延期一年。可欧洲杯的延期，对整个足球世界所带来的连带效应也是巨大的。原定于2021年夏天举办的中国世俱杯，也确定因此延后，因为要首先保证欧洲杯的顺利进行。而再往后呢？中国马上又要举办北京冬奥会和杭州亚运会，再加上2022年底的世界杯。和2023年的亚洲杯，六大赛事在两年之内完成，而且其中四项是在中国，简直匪夷所思。

对于足球迷来说，这个夏天注定将成为史无前例的足球空窗期，而明年开始又要被填鸭式塞到吐。对于球员来说，年纪大的老球员，很多人都计划了打完这届欧洲杯退役，如今他们很可能等不到明年，就要提前宣布挂靴。至于赞助商、转播机构、版权采买者，体育媒体们，这个夏天更是会比冬天更加寒冷。

20年前，卡纳瓦罗的灾难一夜，毁了意大利的欧洲冠军梦。20年后，人在中国的卡纳瓦罗说，这里是目前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，希望疫情早日结束。